時代屬於每一個人
星期四中午12:20pm左右,我已到達金鐘太古廣場。高院,聽審,未試過。這樣的香港,是前所未見的香港,我們都要做好準備,幹多些前所未幹的事,包括:探監。
2:30開庭,後備籌一早都派光了。聽審先要拿籌我還是早一晚才知的。也好。越多人來聲援越好。這是我唯一最少可以做到的,讓在前面奮不顧身的少年知道,他們不孤單,路上有同伴,身後也有。
東北案判刑後,13人、13個月刑期,誰都知隨後重審重判雙學三子凶多吉少。星期四之前和Nathan(羅冠聰)談了幾句,他說到「可以的話,見一面」,「見一面」三個字叫我的視線化開了。這三個字,是酸的是痛的是苦的,清楚知道這是入獄前的最後一面……
經過門口那厚厚的記者及相關人牆,走進高院大堂內,已有不少人在等候,Miss Mo(毛孟靜)一見我便哭了,執手相看淚眼。我們盡量避免眼神接觸,千言萬語都沒說。不久後Nathan也到了,Lester(岑敖暉)擁着他便激動起來,在我眼前不遠,他抽搐地哭着,要來的終於要來,捨不得戰友終被粗暴送進監獄。都是懂事的孩子,一臉青澀,身影還那麼幼嫩,便承擔起時代的顛簸惆悵。我恨他們不能做個無憂無慮的少年。
眾人簇擁送別,也理不得出面有嘍囉大聲播放小鳳姐,根本無人care。我和菇(何韻詩)等Nathan在人群中走過來,分別攬了幾吓,又group hug了良久,如果可以,多希望可以把他從鐵窗那邊搶回來,可恨我不能。可恨。放了手,不想放手,我和菇對望,都紅了眼。大家別過臉還是不望對方好了。
隨後之鋒和Alex也進來了,現場所見,他倆和Nathan反而是最平靜從容的,雖然四周充斥情緒,他們三個差不多還要安慰別人。場內是各自來聲援和送別的人,忽然長毛在毫無先兆下振臂一呼:「我們都是黃之鋒!」全場即同聲和應!「我們都是羅冠聰!」「我們都是周永康!」聲震高院,敵愾同仇,他再喊:「我們都是香港人!」硬了拳頭,成了一個集體。
我們這班香港人在送別幾個香港之子,最生性的孩子。沒有英雄式悲壯,但有慷慨赴義的胸襟,是那些誓要翻案送他們入獄的「人」所不能相比。
要進庭了,他們三個在熱烈震天的掌聲中離開群眾,你見過「準罪犯」被定罪前有那麼多人夾道打氣的嗎?大家在肯定他們的付出,痛惜他們的犧牲。
黃之鋒六個月,周永康七個月,羅冠聰八個月,即時還押。
「少年智則國智,少年自由則國自由」,那麼「少年不自由則國不自由,少年被鎖禁則國被鎖禁」,路人皆見,罄竹難書。
世上最懂頒發諾貝爾和平獎的不是挪威,是暴政。
那裏有極權,那裏便有和平獎。至少有提名或建議被提名。《紐約時報》編輯Bari Weiss向諾貝爾委員會倡議,將香港首批良心犯雙學三子納入諾貝爾和平獎候選名單。
好友是一子之母,聞判後說真的要移民。她的兒子才幾歲,她問我該怎去教他,正常她必教他公民意識人權正義,但在這個城市很危險,「一係我要教佢做狗(太平犬),會安全,一係做豬(港豬),送他入獄我會心痛死。」
多謝羅媽媽,多謝黃媽媽和周媽媽,還有他們的爸爸。還有之前的13位,梁曉暘、黃浩銘、劉國樑、梁穎禮、林朗彥、朱偉聰、何潔泓、周豁然、嚴敏華、招顯聰、郭耀昌、黃根源、陳白山,梁黃劉梁林朱何周嚴招郭黃陳的爸爸媽媽。香港不勝在有ICAC了,勝在有這些孩子,和支持這些孩子爭取民主正義的爸媽。何潔泓的媽媽和黃浩銘的爸爸說,女兒和兒子是他們的驕傲,這些孩子和爸媽,是香港的驕傲。
監獄不可怕,冤獄可恨,囚禁不可怕,勒鎖法治文明向極權跪拜服務可恨。"Under a government which imprisons any unjustly, the true place for a just man is also a prison",公民抗命之父梭羅(Thoreau)「主張人民不應允許政府統治他們的良心或使之萎縮,且人民有義務避免這樣的默許」,1849年他寫的《Resistance to Civil Government(Civil Disobedience)》啟發了甘地和馬丁路德甘。
要雙學三子坐牢的人將來一定要後悔,監獄讓公民抗命完成了最後的必須,監禁加冕他們的道德力量令整個運動圓滿,他們挺身負起刑責,如果你還認為他們欠了你們的,這樣,也還清了。
事實是,他們不欠大家什麼。香港欠他們太多。
事實是,時代並沒有選擇誰,時代屬於每一個人,祇是有些人選擇挺身,保護了時代,有些人選擇閃身。
事實是,懲罰正確的人,祇會令他們更堅定。
事實是,我們不能再高估專權的誠信,低估建制的無恥。
事實是,一國兩制完全爛了,醒啦。
梭羅指出"it was the duty of conscientious citizens to be'a counter friction'(i.e., a resistance)to stop the machine",停止政府機器繼續破壞。公民抗命,社會進步,從來是比較無私的少數人,去為比較自私的多數人,爭取一個更美好的制度。「大多數」的性質是量,智慧和正義這些質,不包括在內。
事實是,我們儘管有灰心的理由,卻沒有放棄的藉口。
入了獄的年輕人暫時不能繼續的,我們在外的人要多走一步,是我們欠他們的,也是唯一及應該做的。政府機器要滅聲,我們今天都上街為年輕政治犯發聲。時代屬於每一個人。
人生好難。欠債要還。我們欠他們的。明知入獄還是志氣不減,Nathan最後和我說:「出嚟同我去食好西」,一定!
by畢明
沒有留言:
發佈留言